沒說出口的話

    今天太陽真好玩，一直和我躲迷藏。才見它露半邊臉
一會又往雲躲藏。由於天氣有點涼爽，太陽也更顯得容
易親近。於是我從家裡騎著機車一路和它捉迷藏，它露
臉時，我躲在淡水街巷中；我尋覓它時，它又藏在雲深
不知處。直到淡水捷運，它才心滿意足露出火紅的臉，
讓我無法直視。但也似乎告訴我..逃避不是辦法，面對
雖難過，但也是人生的另一種成長。


    趁著小外孫女尚未變成麻煩的爬蟲類，於是利用週末
假日去女兒家含飴弄孫。也才十餘日不見，躺在嬰兒床
的軟體小動物似乎又長大了一些。看她紅通通的小臉蛋
有意無意的嫣然一笑，讓我想起以前一家四口快樂幸福
的時光。


    您我都在不富裕的家庭中成長，但對於女兒的要求
您幾乎有求必應。您是那麼疼愛您的女兒，我永遠....
永遠都記得。 您常說兩個孩子和我是一國，孩子會說
爸爸您最好命，我們是三星伴月ㄟ。而 您總是笑笑說
心領了!別三娘教子已不錯了。


    孩子很快長大成人，有的成家也有自己的下一代。
 您也走了好遠...好遠了。另一個隻身遠赴南半球美麗
澳洲當起背包客。而我....孤寡一人還很認真的呼吸。
我想對 您說，現在每人都各自獨立門戶，沒有人和我
是一國了。


      您和我有些話都沒說出口。這些沒說出口的話，不
可否認的造成我們之間的隔閡。不管是您的生長環境 ，
或者是不順遂的工作造成日後的自卑，您以大男人主義
的態度來鞏固男人的尊嚴。相處30年我真的很少聽到您
對我的讚美，更多的是不信任與指責。


    前年初夏於馬偕安寧，您把亂如雜草的頭髮剪成平
頭，貼心的女兒幫您染了一頭黑髮，您很親熱的對女兒
道謝。很自然一點不做作，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，
真的一點都沒錯。


    那晚您大姐陪您在會客廳聊天，我利用空檔梳洗並
稍事歇息，直到您回房休息我才甦醒。太累的您一上床
就睡沉了，姊姊拉著手對我說一些話。您知道嗎....我
多麼希望這些隻字片語是您親口對著我說，但惜字如金
的您確不曾對我說出那句話。我不懂說一句「我愛你」
真的那麼難嗎？即使在最後的日子裡，我依然等不到。
就像我早逝的 母親，永遠聽不到 父親臨終對她感謝的
話。


      而我沒說出口的話，現在只能每天捻著馨香對你說
或者對著三芝山上你安眠的高塔。謝謝您給我兩個貼心
的女兒。謝謝您把他們訓練的那麼獨立。謝謝您包容我
的任性。謝謝您讓我有照顧 父親反哺的機會。謝謝 您
在最後的日子裡，讓我學到堅強勇敢。並請原諒我沒好
好照顧你的身體。


     若有今生來世，若有前塵未斷，百年後我倆再邂逅
我願化為您大樹下的那顆石塊，沉默看你四季的變化。
讓走累的過客在我身上歇息，聽你隨風不止的樹葉聲，
像是訴說過客的情事，或對我的叮嚀與呢喃。


    或許數百年後，在大樹下，在石塊上，我們湊合
許多有情人的重逢；或許...更多無緣人的錯身。


    但是...
    無論如何
    愛
    要即時說出口


    窗外
    風未歇
    雨未停
    而我
    淚無盡 
    夜無眠
    或許
  來杯紅酒解這愁吧